【凌李】脸

 @楼诚深夜60分 

关键词:分身

预感今晚会有一大波肉在路上,先给大家降降火~







人类不睡觉的极限是11天。

 

李熏然已经整整7天没有睡着了,严重的失眠让他开始出现幻觉。

 

这是他出院的第10天,他瞪大双眼坐在自己的床上,四周是漆黑的,嘈杂的。有很多声音在四周絮絮叨叨的说话。

 

他捂住耳朵,那些声音仍是无孔不入。

 

他想起曾经抓到一个精神分裂的嫌疑人,他在拘留室整日整夜的大哭,原因就是无法入睡。

 

他也想哭,可是他流不出眼泪。

 

从骨头缝中渗入的冰冷感,他绝望的发现,面前的他还被绑在那把椅子上。

 

都别吵了,让我睡一会吧。

 

冷汗不停的留下来,他掐着自己的手,这是第七天,明天,明天一定要去医院开一些安眠药。

 

 

李妈妈很早醒来,她蹑手蹑脚的准备了儿子最爱吃的家常早餐,可是李熏然坐在餐桌的样子,一天比一天憔悴。

 

就像生命力在渐渐枯萎。

 

“然然啊,要不……”李妈妈心里难过的要死,她跟李局长大闹了半个月,并把他踢出家门,然而,还是无法挽回自己那个阳光健康的儿子。

 

“要不我们去庙里逛逛吧,求几只香回来?”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。

 

李熏然迟钝的转了转眼球,半响,才点了点头。

 

“妈……”他声音嘶哑,“我想上午去下医院。”

 

“好,好,要妈陪你去吗?”李妈妈高兴儿子终于不再抗拒医院。

 

李熏然摇摇头,他还是抗拒,但是,他掰了掰手指,不去的话,他只能活四天了。

 

 

医生拒绝给他多开安眠药,他的病例很复杂,他没有那个权限,也没有那个担当。

 

李熏然拿着塑封小袋,看着里面的两片白色药片,脑子里的嘈杂更重了起来。

 

凌远脚步匆匆的从一楼大厅走过,余光好像看到了那个小警察。

 

李熏然摇摇晃晃的走了,阳光晃得他头晕,有几个医生跑过来把他挤到一边,救护车在他面前停下,医生们拉出病人。

 

他看见自己浑身是血的躺在担架上。

 

他咽了下口水,喉咙干燥而疼痛。

 

 

我得睡一会。他躺在自己的床上,将药片郑重其事的就水服下,然后端端正正的躺下来。

 

他闭上眼,然后发现,他仍然能看到天花板。

 

他睁开眼,又闭上。

 

“睡的怎么样?”一个白大褂问他。李熏然很奇怪,他记得所有的医生,为什么不记得这个人。

 

“一定要保证好睡眠,饮食清淡。”那人拿出笔在他的病历上画了几笔。

 

他拿起病例,上面有一个十分潇洒的签名:凌远。

 

他的肚子里突然升起一阵绞痛,他掀开被子,看见自己的腹部有一道飞速裂开的伤口,鲜血喷了他一脸。

 

“啊!!!!”他大叫着坐起来。

 

他喘着粗气,发现他还在自己的房间,时间只过去了五分钟。

 

他哽咽了一下,我要死了,我还是睡不着。

 

 

李妈妈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。

 

“中午呀一定要吃饱。”她疼惜的看着脸色惨白的李熏然,“吃完了要不要睡一会?下午和妈去庙里逛逛?”

 

“好。”李熏然机械的嚼着嘴里的饭菜,他的味觉也出现了问题,味同嚼蜡,他心里自嘲了一下,起码他的幽默感还是好的。

 

 

坐了两小时的长途车,李熏然握着妈妈的手,看着满车长着他的脸的乘客,默默的低下头。

 

踏进庙门的时候,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飘的。

 

他飘着跟在李妈妈身后,看着她拜佛,求签。

 

檀香很好闻,他突然想,他走到一个巨大的香炉面前,把手指按在一根烧红的香头上。

 

青烟绕着他的手指升起来。

 

“年轻人有什么烦心事啊~”一个好听的声音响在他耳边。

 

他转过头,看见一张自己的脸。

 

他木然的离开香炉,在人群中寻找李妈妈。

 

“说出来我忙你解解啊~”那人一身白衣,双手抄在袖子里,锲而不舍的跟在他身边。

 

人来人往,都是他自己的脸,他绝望的发现,他找不到妈妈了。

 

“一看你印堂发黑,是恶疾缠身啊,我琅琊阁主医术了得,包你药到病除,怎么样?”那男人飘到他眼前。

 

李熏然伸手推开他的大脸,他现在不能相信自己的视觉,更不能相信听觉,但是他的理智还没有被影响,他走向解签的和尚。

 

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疯,但目前还没有。

 

“诶诶,别走啊,相逢即是缘,不给钱也看,怎么样?”

 

李妈妈偷偷抹着眼泪,解签的和尚模棱两可的说着深奥的词语,让她一会安心,一会揪心。

 

“妈,我们回去吧。”李熏然在她背后说。

 

“哎,哎,这就走,这就走,谢谢师傅。”李妈妈站起来,给和尚些香火钱。

 

李熏然看着自己光头穿居士服的样子,也挺顺眼。

 

“你真的是病入膏肓啊,啧啧啧。”那个抄着手的人还在耳边喋喋不休。

 

回城的大巴上人不多,几个小女孩笑着从车头跑到车尾。

 

李熏然看着自己扎着小辫,笑出声,就像自己学会了分身术一样。

 

李妈妈别过脸,对着窗外忍住眼泪。

 

“你别不信啊。”那人移到他对面,“你能看见我就说明你三魂七魄就要离体,阳气散的差不多了啊!”

 

李熏然闭上眼,不要和你的幻觉说话,你还没有疯。

 

 

 

他又被绑在椅子上,不要再来了,他心里大喊,这都是假的,我知道,我没有疯!!

 

他的身体疼痛异常,五脏六腑都在抗议,身边无数的受害者在痛苦的大叫、啜泣、哀嚎,嘈杂声就要将他的理智吞没。

 

“睡得怎么样?”那个白大褂又来到他床前。

 

他在上衣兜里拿出一支笔,在他的病历上写写画画。

 

“我睡不着……”他用所有的力气说。

 

“一定要保证睡眠,清淡饮食。”那人放下病例。

 

不不不!我说我睡不着!你回来!不要走!!!

 

白大褂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。

 

李熏然惊醒在床上,他大汗淋漓,四周漆黑而喧嚣,他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。

 

“啧啧啧,你这就是讳疾忌医的下场。”那个人拄着头,侧躺在他身边说。

 

第八天.李熏然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,感到温热的眼泪流出来。

 

 

“然然啊,你是不是睡不好?”李妈妈小心翼翼的问。

 

李熏然顿了一下,然后点点头。

 

“哎呀,那可不行,你看你眼圈这么黑,妈给你买几幅中药去。”

 

李熏然点点头,他不敢抬起头,他发现,他认不出妈妈的脸了。

 

 

“我吧,平生没有什么爱好,就是爱美人。”那个人盘着腿不见外的坐在沙发上,“奈何天下的美人啊都入不了我的眼~”他自恋的撩了一撩头发。

 

那人看了看他的脸,李熏然没有表情的按着遥控器。

 

“你长的也不错,不过哇,比起我家景琰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~他那气度,那风韵~啧啧啧。”见李熏然不理他,白衣男人轻声哼起了一首小调。

 

我真的要死了,李熏然想,我真的精神分裂了。

 

 

李妈妈动作迅速,下午就抱回了大包小包的中草药,放在锅子里熬,白衣男人飘过去,聒噪的在一边评头论足。

 

李熏然捂住耳朵,电视的画面有些扭曲,电视柜和地板砖也开始旋转。

 

 

“然然啊,你快趁热喝了吧,有助睡眠的。”李妈妈把一晚冒着泡的液体端到他眼前。

 

李熏然抬起头,看见了谢晗的脸。

 

“啧啧啧,药效不够,喝了也白喝。”白衣男人在一边摇头晃脑。

 

李熏然僵硬的接过碗,碗里乘着大半碗鲜红的血液,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。

 

“然然啊,快趁热喝呀。”妈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
 

他一咬牙,仰头一口而进。

 

一股辛辣的味道从嗓子直烧到胃里,他的眼泪立刻留下来。

 

“你这孩子,着什么急啊。”谢晗替他擦干眼泪。

 

李熏然哽咽起来,他推开她,跑进房间。

 

 

“要说你也快死了,不如发挥余热,帮我个忙?”那人飘进他的房里,盘腿坐在他身边。

 

“滚!”李熏然终于忍无可忍。

 

“年轻人别这么暴躁嘛。”他倒是毫不在意,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个卷轴。

 

“帮我找个人?你看啊,这就是我的景琰。”他脸上荡起怀念与爱恋,“哎呀呀,每次看他我都脸红心跳,都一把年纪了,真是的……”

 

李熏然从枕头里抬起脸,他看见画里的人,有着和他一样的脸。

 

他又把头砸进枕头里。

 

 

“有一个医生——”他抓住一个女版李熏然,小护士发出尖叫。

 

“叫凌远,你知道他在哪吗?”他朝她大喊,他脑子里有无数受害者不停的在尖叫,他听不见其余的声音,他慌张的抓着她,只能用更大的声音:“你知道他在哪吗?”

 

护士小姐发出连续不断的尖叫声,有人上前拉住他。

 

“告诉我!”他大吼起来,“他在哪?”

 

众多的他自己围上来,抓住他的手臂,把他架起来,他拼命的挣扎,无助的被他们拖进黑暗里。

 

 

李熏然被绑在床上,穿着束缚带。

 

凌远用手掌按住他的额头,他的体温太低了,脸色灰败,两颊凹陷。

 

“怎么样?”

 

“低血糖,神经紊乱。”韦医生说,“家属说是严重的失眠,注射了镇静剂。”

 

凌远点点头。

 

“你认识他?”韦三牛问。

 

凌远摇摇头:“只见过几次。”

 

 

李熏然睁开眼,看到了披头散发的自己。

 

“啧啧,现代医学确实发展的不错,你的阳气补回来一丢丢了。”

 

李熏然转了转眼睛,耳边的声音消失了,他感到许久未有的安静。

 

他长出了一口气。

 

李妈妈带了饭给他,她出去买菜的空档李熏然就跑丢了,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她简直要吓得心脏病发,李局长跟在她身后,脸上更是深深的自责与疲惫。

 

“爸妈。”李熏然笑了一下。

 

“哎。”李妈妈哽住,赶紧拿出饭盒,“来来,吃点东西。”

 

病房门再次被推开,凌远走进来。

 

“啊,大夫。”李妈妈不认识凌远,只认识白大褂,对所有医生都毕恭毕敬。

 

凌远对两位老人点点头。

 

“听说你找我?”凌远走到李熏然病床前。

 

李熏然呆呆的看着他,然后向他伸出一只手。

 

凌远愣了一下,然后伸手和他握手。

 

李熏然躲了一下,仍然锲而不舍的向他伸出手。

 

李妈妈和李局长疑惑的对视了一眼。

 

凌远迟疑了一下,俯下身,让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脸。

 

“为什么只有你是自己的脸?”李熏然摸他的脸。

 

凌远僵了一下,躲开他。

 

“哎呀,太对不起了。”李妈妈赶忙扯回李熏然的手,一脸泫然欲泣的对凌远说:“我家孩子啊,都糊涂了,大夫您一定给好好治治啊,我,我就这么一个……”

 

李妈妈扑到李局长怀里哭起来,李局长抱歉的看看凌远。

 

凌远体谅的笑笑,低下头,李熏然直勾勾的看着他。

 

 

“移情啊,院长,当时你不是正赶上他第一次醒吧。”韦三牛摇头晃脑的端着饭盒说,“不好办啊,爱上你都是轻的。”

 

“闭嘴吃饭。”凌远瞪他一眼。

 

 

李熏然需要留院观察,李局长和李妈妈都没意见,按时探望。

 

凌远每天都会抽出一段时间去看他,有时候会给他读一段书,或者单纯的陪他说说话。

 

李熏然很高兴他来,能看到一张不同的脸,他很高兴,他的世界现在有两张脸了。

 

虽然自己也很帅,不过看了这么久,都没有新鲜感了。

 

 

“你说我能好吗?”又剩他一个人,李熏然问那个人。

 

“能啊,你还挺顽强的。”那人坐在窗台上晃悠着腿,“都是心结,打开就好了,你啊,救不了所有的人。”

 

李熏然垂下眼,他脑子里其他人的哀嚎声消失了,他知道这是药物的作用,一旦药效退掉,他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听到无数的声音。

 

我希望我能好起来。李熏然眼眶发热,他讨厌现在的自己,他盖住眼睛。

 

“有求胜意志的人,阳气才不会散。”那人打了个哈欠,身影越来越淡,“可惜你的阳气慢慢回来,以后就看不见我了。”

 

 

李局长知道凌远是院长,他很高兴儿子能得到院长的亲自照看,不过,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,凌院长似乎热心的过头了。

 

他和老伴又去送饭,正好赶上凌远也在,他扶着李熏然坐起来,把几个枕头摞起来垫在他背后。

 

李熏然脸色好了很多,甚至眼里也有了神采,他高兴的盯着他爹妈的脸看。

 

“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,我感觉我好了!”李熏然露出笑容。

 

李妈妈看得高兴死了,赶紧给他盛汤。

 

“来来凌院长一起喝啊,鸽子汤,很清淡的,做了可多了。”李妈妈拉住要走的凌远,给他也盛了一大碗。

 

凌远推辞不过,坐在一边老实的喝汤。

 

“那要看大夫让不让你出院。”李局长严肃的说,“你这种有病不治的行为简直是愚昧!”

 

“你才愚昧呢,你说谁呢?”李妈妈立刻横眉冷对。

 

李熏然对他吐了吐舌头,凌远笑了下。

 

 

 

出院那一天很快来了,李熏然背对着那个淡的就要消失的身影,纠结了很久。

 

“抱歉,没有帮上你。”李熏然没有回头。

 

那人不在乎的摆摆手:“没事,反正也找了近千年了,不差这一会。”

 

“还有件事……”李熏然踌躇了一下,转过身。

 

“什么?”那人转过头,看见李熏然眼中透着悲伤,“怎么啦?”

 

“其实……”李熏然鼓起勇气,“你是不是记错了,其实,你和画里的人……”

 

“什么?你想说什么?”那人突然敌意起来,甚至有些抗拒他要说的话。

 

“你们长着同样一张脸。”李熏然说。

 

“胡说!”那人突然暴怒,“你胡说!你说什么?胡说八道!”

 

“你听我说!”李熏然赶忙安抚他。

 

“闭嘴!闭嘴!我不听!”那人激动起来,他的白衣上突然炸开一朵朵红色的血花,血色晕染,慢慢将他全身都染成红色。

 

“对不起。”李熏然悲伤的看着他。

 

男人慢慢变成了画中的样子,束发,红衣,鹿眼。

 

“你骗人,你走!”他向李熏然大吼。

 

“对不起。”李熏然拿起行李落荒而逃,他关上病房的门,隔绝了那人的愤怒。

 

他很难过,莫名的难过,什么样的感情,能让人活成对方的样子?他又想起凌远的脸,在茫茫人海中,为什么只有他有着一张不同的脸?

 

 

凌远来送他,给了他自己的名片,说不想来医院的时候可以直接找他。

 

李熏然点头。

 

凌远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卷发。

 

李熏然眯着眼睛笑起来。

 

“真是麻烦你了。”李局长和李妈妈跟凌远道谢,凌院长官方的说这都是我们该做的。

 

然后大家挥挥手告别。

 

李熏然最后一次回头看向他的病房,窗前似乎有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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