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.尾声
阿诚百无聊赖的摇着酒杯,明楼和几位长官亲切的慰问新人,新政府官员人员流量大,这个没上任几天就换另一个,搞得他的工作也很艰难。
他小口抿了一下酒,明楼几次回头看他,搞得他想喝又不敢喝。
他舔了一下嘴唇,这几天他和明楼的关系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,让他很紧张,又有点……说不清楚,每次明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身体不由自主的发热起来,他眼睛瞄过去,恰巧明楼又看过来,他赶紧移开目光。
啊,怎么办啊,他挠挠头,脸烧起来。
“阿诚兄弟,你在这呢。”梁仲春晃晃悠悠的走过来,“找你一圈了,怎么样。”
“什么怎么样啊,你喝了多少啊。”阿诚瞬间恢复常态,上下打量他。
梁仲春笑开了花似的:“嘿嘿,我忘了,你还不知道吧,汪曼春啊,被停职调查了,现在我兼任76号情报处处长。”
“哦?那可要恭喜你啊,梁处长。”阿诚笑起来,两边看看,又压低声音问:“她不是把她叔父都搬出来了吗,怎么还落了个停职查看?”
“嘿嘿,这你就不知道了,她那叔父,面子再大能大过日本人吗?”梁仲春煞有其事的说:”藤田芳政啊,怀疑汪曼春杀人灭口。”
“嗯?”
“那个跑了的人啊,他怀疑是汪曼春灭了他的口。”梁仲春一脸幸灾乐祸。
“她?为什么?”
“哎你想啊,不是她还有谁?带队找人的就是她,那尸体带回来一检查,死于非命啊,你说说,咱这群人里还有谁有嫌疑?”梁仲春拍拍他,“行了,别纠结这些了,咱呀,就看戏好了。”
阿诚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。
“那个保镖呢?”
“嗯?啊,他啊,是日本兵部下设的一个什么保镖团的,人已经回去了。”
“回去了?回哪去?”阿诚皱眉。
“这个我还真不知道,是回香港吧……啊,张警司你好你好。”梁仲春见到熟人,给他摆摆手,赶忙招呼去了。
阿诚沉思了一下。
“喝了多少啊。”明楼走了过来,步伐有些不稳,被人灌了一晚上,显然有些醉了。
“啊?”阿诚一下子惊醒,“没、没啊。”
明楼笑了一下,从他手里拿过杯子,一饮而尽。
阿诚扁扁嘴,抢我的干嘛。
“好了,喝完了,回家吧。”明楼眼神迷蒙,他离他有些太近了。
阿诚伸手扶住他的胳膊,明楼身上的热浪传过来,他不自在的偏了偏头。
明楼几乎是大半个身子靠着他,两个摇摇晃晃的走出门,有认识的同僚赶紧给开门,明楼含糊的说些努力工作的话,阿诚把笑意吞回肚子里。
出门正碰上藤田芳政也要离开,大家寒暄了几句。
阿诚把公文包扔进车里,给明楼打开车门。
“精诚合作……”明楼还念念有词。
“好好好,快上车吧。”他有些无奈。
他的车玻璃突然炸开!玻璃碎片瞬间爆开!他愣了一下,把明楼扑倒。
“有刺客!”有人大喊。“保护藤田长官!”枪声此起彼伏的响起。他们带的保镖人手不足,身边几个人被射中,惨叫着‘扑通’‘扑通’的倒下来。
糟了!阿诚想,他没带武器,他压在明楼身上,尽量用身体遮住他,紧张的四处看。
明楼有一瞬间蒙住,然后酒飞快的醒了,他一手搂住阿诚的腰,翻身把他压在身下。
“大哥?你——”阿诚推他,然而明楼整个人牢牢压住他。
“嘘,没事的。”明楼扫了一眼他们的位置,他们倒在两辆车中间,天黑着不容易被发现,但明显袭击者已经占了上风,火力压的他们抬不起头。
藤田芳政的宪兵也不多,他看到他们把他掩护在另一辆车后。
极端爱国分子?
“大哥!让我起来,我去看看!”阿诚着急的推他。
“嘘,别动,我们不是目标。”明楼发现火力已经集中到藤田芳政那边。
阿诚被他压的动弹不得,心里简直要急死了,担心明楼被流弹击中,他伸手护着明楼后脑,这不是办法,若救援不及时到来,他们迟早会被发现。他高高的仰起头,看到不远处倒着一具尸体。
“枪!大哥!”阿诚伸出手,“他身上有枪!”
明楼一把按住他,向前爬了几步,飞快的把尸体身上的枪握在手上。
阿诚趁机爬起来,“这边!”他拉了一下明楼,两人绕道车另一边半蹲下。
“怎么办?要不要保藤田?”阿诚问。
明楼看他一眼:“你闲的吗?保他干什么?”他口气有些不好。
“啊?”
“76号的人快来了。”明楼心里有气,阿诚第一个反应是保护自己而不是自救,让他又感动又气愤,他回头看了眼战况,藤田芳政的车上火星四溅,简直要被打成筛子了。
“啊!小心!”阿诚瞄到一个黑影向两人方向举起枪,二话不说扑倒明楼。
‘呯呯呯!’几颗子弹射中他们原来的位置,明楼仰头迅速开枪,那个黑影惨叫着倒地。
“啊。”阿诚小声呻吟了一下。
“阿诚?”明楼心凉了半截,赶快把他放倒。
“怎么样?你中弹了吗?”他扯开他的大衣和西装,在他胸上四处乱摸起来,“哪疼?阿诚!告诉大哥!”
“没没!”阿诚想推他,他俩暴露在大街上,连掩护都没有,明楼像失去理智一样,只顾检查他的身体。
“我没中弹!大哥!冷静点!”阿诚支起上半身,“我就是磕到膝盖了!”
明楼脸色惊恐的看着他。
阿诚心里一下软的不行,他一把抱住明楼,也不去管是不是危险,明楼的感情感染了他,就算今天和大哥一起死在这,也是好的。
“快快!”76号的人终于赶到,几辆车冒着枪林弹雨开过来,袭击者中有人喊着“撤退!”火力开始减小。
“给我追!”梁仲春冲出来,大义凛然的喊话,“一个都不能放过!”
76号的特工从车上鱼贯而出,形势一下子反转起来。
“藤田长官有没有事?”阿诚听到梁仲春拄着拐棍向藤田方向走去。陆续有人从警车和救护车上跑下来,他们这边较为隐蔽,但很快就会被特工们发现。
“大哥,没事了。”他小声在明楼脖颈处说。
“军校怎么教你的?”明楼深吸了一口气,后退了一点,压低声音严厉的开始骂人,“遇到交火,先隐蔽确保自己的安全再去救人!你学的东西都还给老师了吗?啊?”
“大哥……”
“你是怎么毕业的?谁教你当人肉防弹衣的?我看你——”
“大哥!”
“你喊什么?”明楼横眉冷目,“你敢吼我了你?胆子不小啊!”
“不是的……”
“不是什么?今天这件事你要给我深刻检讨!给我写检查!我不满意你就别回来上班。”
“好好好!”阿诚无奈,看着几个医护人员向他们跑过来,赶忙说:“我写,我写!你……你先把手拿出来……”
明楼后面的训斥憋在喉咙里,他清了清嗓子,把手从他衬衫里抽出来。
阿诚迅速站起来揉脸,想把红晕揉掉。
几个医生跑过来检查两个人的身体,他们摇摇头表示没事。
“没事吧明长官。”藤田芳政居然没有受伤,在一行人的掩护下走过来,显然对连累了明楼有些过意不去。
明楼赶紧过去寒暄。
惊吓了一晚上,梁仲春表示要留下来追查到底,明楼心不在焉的鼓励了他两句,带着阿诚回家,76号的人表示一定安全送两人回家。
开车的是梁仲春的小舅子,明楼和阿诚分坐在后座两端,脸分别扭向窗外,一言不发。
看来明长官和明秘书关系真不怎么样啊,童虎腹诽。
车里温度很高,阿诚偷偷扯了下领带,秋天就要来了,温度还这么高真是不对头,他不自在的动了一下腿,碰到了明楼的膝盖。
明楼没有动。
阿诚突然想起那个夜晚,他们回房间前,也是这样心照不宣的沉默。
你相信人有第二次机会吗?阿诚心中突然闪过这个问题,当时明楼问他,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相信。
他心里几乎已经肯定,拿箱子的男人就是被本该保护他的保镖所杀,大汉独自去后山寻路时,一定是偶遇了躲藏的箱子男,除了他再没有人有作案的时间。不管以前他是为了什么选择为日本人做事,可失忆后的大汉,看得出的仗义和有正义感,甚至……甚至他当时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任务就是保护箱子,但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心。
这就是他的第二次机会,他选择了遵从自己的正义,阿诚心中被这种勇敢激荡着。
那……如果他们是不兄弟,如果他们不是处在现在的境遇,如果没有战争……
就像那失忆的两天中一样,阿诚心里悲伤起来,如果真的有第二次机会,他想问问明楼,你……会爱我吗?
车停了,明楼推开车门,大步走下去。
阿诚闭了下眼,强迫自己从情绪中抽离,礼貌的跟童虎客气了几句。
明楼把大衣扔在大厅地上,他有些茫然,家里空荡荡的。
阿诚走进来,他听到关门的声音。
阿诚捡起他的衣服,越过他,打开了他的书房。
明楼看着门慢慢的闭合,不由自主的走上前,伸出手——
我不能放他走,他心想,怎么办,我已经不能放开他……
他的手被门夹了一下,疼痛突然唤醒了他。
阿诚把门拉开,看见他站在门外。
“大哥?”
明楼走进去,把他逼回房间,房间没有开灯,只有明楼的眼镜反着光。
“大哥,你……”阿诚有些颤抖,他咽了下口水,本能的感到威胁。
“阿诚……”明楼摘下眼镜扔到一边,“你怪我吗?”
阿诚听到眼睛落地的声音,很清脆,没有摔破。
“不……”
“你爱我吗?”
“啊……”阿诚脸迅速红了,他看着明楼的眼睛,他的眼神深邃而摄人,他后退了半步,腿撞上了茶几。
“我问过你,信不信人有第二次机会。”明楼抓住他的手腕,“你当时怎么回答我的?”
阿诚感到一股温热涌上眼眶,他扑倒明楼怀里,几乎是嘶吼着:“我信!大哥!我爱你!”
明楼一口咬上他的脖子,阿诚呜咽了一声,搂住他,他听到明楼喉咙里一声压抑的叹息:“那说好了,一直陪着我。”
阿诚颤抖着不断点头。
明楼抬头含住他的耳垂,扯掉他的大衣,西装,一手搂着他后退,情欲冲上头,阿诚腿软着被明楼扔到床上。
啊,又扔我,他心里想,改天我一定要……
明楼扑过来吻他,他的脑子无法思考了。
月亮要圆不圆的,好像要到十五了。
阿诚做了个梦,梦到了他们在巴黎的时候。
阿诚躲在书架后,偷偷看明楼和一个女孩子小声讲话,图书馆里人很少,阳光从窗子照进来,飞舞的灰尘和陈旧的书香,是他对那个午后的记忆开端。
他看到明楼从女孩子背后变出一朵玫瑰花来,女孩子笑起来。
我也会,没什么了不起的,阿诚撅了噘嘴。
喜欢吗?明楼对他说。
嗯?他吃了一惊,明楼站在他眼前,用玫瑰花戳戳他的下巴。
果然是梦吧,大哥才不会送我花呢。
我没有送过你花吗?明楼惊奇起来。
阿诚摇摇头。
不对吧,我记得……嗯……棉花糖总是有的吧。
阿诚‘哼’了一下,你哄哄明台还行。
不许跑,明楼抓住他,挠他的痒。
哥哥饶命,他笑起来。
明楼看阿诚颤动的睫毛,知道他要醒来了。
他有很久没有如此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和安全了,醒来时有阿诚在怀里,他心里满足的有些不知南北。
就让我偷得浮生半日闲,明楼想,脑子里过了一遍日程,没有人命关天的事,那么这个清晨,一切的阴谋、杀戮都靠边,只有我的阳光和阿诚。
“嗯……”阿诚发出小小的鼻音。
你还没醒来,我就已经开始微笑了,明楼把他额头上的碎发扶开,阿诚在他肩膀上蹭了蹭,睁开眼。
“早啊阿诚。”
阿诚眨眨眼,笑了:“早啊大哥。”
他知道为什么做那个梦了,现在的大哥的脸上有着巴黎时少年明楼一样的气息,浪漫恣意,无所畏惧。
多久没看到了。
他伸出手指戳明楼的脸,被明楼捉住,放在嘴里咬一咬。
“大哥我不想上班。”阿诚耍赖。
明楼最喜欢他这个样子。
“好。”明楼重新搂住他,“咱们一起翘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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